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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72)

澹台莲凛眉上前,正欲扶危救难,然而一切紧迫感都在那个追着青年的魔物出现时,消失了。

那居然是条小狗

说是小狗还不够准确,那应该是条毛茸茸娇滴滴可可爱爱的小狗

那小狗圆圆滚滚,远处一看仿佛一团漂浮的棕色毛线,小狗底盘极低,四条小腿短的十分惹人怜爱,它倒腾着四条极短的小腿以极快的速度在那青年身后追赶一边追一边面色凶悍地汪汪地叫着。

恶犬咬人啊!!救命啊恶犬啊!!!

那道士模样的人大喊一声,紧接着便失了重心,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眼看那恶犬就要扑上来,那小道似乎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蜷缩成一团就在恶犬准备扑上来的时候,曲遥一把拎起那只恶犬的后颈。

那棕色的小短腿狗居然没有反抗,只汪汪叫了两声,就撅起屁股冲着曲遥吐舌头。

曲遥看着它那四条短粗如胡萝卜般的腿,已极那肥美硕大且圆润的电臀陷入了沉思。

多谢壮士从恶犬口中将我救下!!那道士扑在曲遥大腿上泪流满面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可是我们家三代单传!你这是拯救了一个家族的未来啊!!!

不等下,你确定这个是恶犬!?曲遥看着那跪在他脚边嘤嘤直哭的道士,又看了看手里那条吐舌头的狗儿问道。

你看它獠牙锋利!眼神凶恶!神态冷厉!四肢矫健!必是条凶恶至极的恶犬!!!那道士控诉。

曲遥默了默。

这狗看别人的时候,都是一脸傻白甜样,只有看见师悯慈时,瞬间变得凶神恶煞,恨不能变成老虎托生。

方才小道独自一人赶路,正巧饥饿,便掏出了干粮来啃谁知这恶犬就看中了小道的干粮小道哪里敢和它争辩,将干粮全给了它可这恶犬竟不知魇足追了小道整整三里地那小道士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

等等曲遥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皱眉看向这道士:你还没吃饭?

小道士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干粮都给了这恶犬,可它还是不肯放过我。

诶呀,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怎么能不吃饭呢来来来曲遥赶紧热络地拉着这小道士,将他拉到那锅焦黑色的伸腿瞪眼汤前:快,我师叔今日特意下厨做了鱼汤!这鱼肉质鲜嫩,鲜美无比,你可要多吃些,这一锅都给你,尽量不要剩!

澹台莲微微一愣,之后亦贤惠地给这小道士盛了一碗,微笑着递送到他嘴边。

善良正直的宁静舟抿了抿唇,将曲遥拉到一边小声道:他说他可是他们家三代单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造孽

不妨事。曲遥昧着良心道:以他的胆量能活到现在,想必是福大命大。这一锅汤不足矣要他性命,顶多让他在塌上躺几天。

话音未落,只听身后传来一声颤音。

呃啊

曲遥一惊,以为是他师叔这汤真的给人家毒死了却是在转头的那一刹那惊住了。

这小道长,喝下一口后,便仰起了头,四十五度望向天空,两行热泪滚滚而下他喟叹一声,仿佛在品尝一碗绝世的甘醇美酒一般。

澹台莲本对自己的厨艺没太多信心,如今看见了这小道长的反应,瞬间又惊又喜,但还是勉强在外人面前维持着高冷的形象他强行压抑着惊喜的嗓音:这汤如何?

这汤实在太过美味了那道士掬一把热泪颤声道:这汤的最精妙之处,是令我睹物思人。让我有了倦鸟还巢般的思乡之感。

怎么说?澹台莲眯了眯眼睛道。

这汤另我想起了我师父小道士歪头微微一笑:这汤的味道,像极了家师的味道,家师也极好研究厨艺这汤的味道,真的令人无比怀念。

只是家师因着身体之故再也无法做饭了。

小道士垂下眼睑,温柔地看着那碗冒黑泡的鱼汤,仿佛陷入了无比温暖且温馨的回忆里。

曲遥触景生情,有些感动,之后就着这温馨的气氛喝了一口澹台莲的鱼汤。

那黑如原油般的液体甫一流过喉管,曲遥便觉一股浓烈的焦炭味儿和糊臭直冲鼻腔那液体似乎根本不能落进胃里,挂壁严重,每一滴似乎都挂在曲遥的食管里头

曲遥想喘口气儿,结果碳化的鱼刺生生卡进曲遥的喉咙青年在弥留之际想起了刚才碗中那条鱼无神的双眼,这口汤简直是那条不屈的亡魂临死前孤注一掷的复仇。

曲遥开始觉得自己刚刚对这小道士判断失误,他师父若能做出这等菜肴,怕是绝不是什么正经人士,该是哪个洞府里吃人不眨眼拿小孩腌黄瓜的老魔头罢

宁静舟看曲遥开始翻白眼,心中害怕起来,已然撸起袖子随时准备上前给曲遥按人中。

曲遥,你觉得怎么样?澹台莲垂首,微微别过头,龙华衿也挡不住他脸上的那一抹娇羞。绝世的谪仙抿了抿唇轻声问道。

曲遥根本不能说话,他想鼓励鼓励他师叔,末了却发现声带已经给毒哑了他只能默默竖起大拇指,给了他师叔一个鼓励的微笑。

然后两眼一翻,小腿一蹬,直挺挺向后倒去。

澹台莲登时愣了。

昊天镜一看出事了,赶紧忙不迭地地跑了过来。

快!!去捡根芦苇管子!曲遥得洗胃!

宁静舟慌乱地大声对着昊天镜道。

这边已然乱作一团,那厢小道长还在默默地品尝着那碗鱼汤,他低垂着睫毛,清秀的鼻尖触着氤氲的热气,微微勾起嘴角,似乎在回忆着此生此世最美好的记忆。

谁都没注意到,他那如琉璃一般冰冷又剔透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温柔的光亮。

作者有话要说: 新角色哦

来头超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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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允卿旧事,广陵春秋

众人慌乱地抢救了良久,终于把曲遥折腾醒了。

澹台莲看着吐了整整小半柱香的曲遥,默了坐在一旁,看着那锅鱼汤枯坐了许久。

曲遥活过来后,望向一旁的那小道长颤声道:我还不知道你家门为何,你师父究竟何方神圣?他厨艺如此惊世骇俗,想必是位大家可究竟又是出了什么岔劈,养出你这样的徒弟?

那小道士一听曲遥夸他师父,眼睛亮了亮,抿了抿嘴唇微微一笑。

我姓师,名悯慈。

师悯慈垂下眸子,微笑着轻声道:我师父的确是修为甚深,乃是我终其一生都不能习得一二的存在可他如今因着身体之故,常年卧病于塌上,已经很久没有见见这山野的景色了

当那小道长说出他师父卧病之时,他身上居然溢出刻骨的悲伤。

曲遥只觉一愣,旋即猜想这大约是个极孝顺的娃。一想到不能侍奉在他师父身边便觉得心怀愧疚,毕竟他师父给他做这么难吃的黑暗料理他都能笑眯眯地赞一声绝世美味

曲遥思及此,颇为歉疚地看了一眼澹台莲,他独自一人坐在汤锅边上,也没有再说话,大约是很失落。

话说几位仙者这是要去哪啊?师悯慈喝了口汤问道。

我们几人是想去广陵城内允卿门一趟的,如今天色已晚,离广陵城门又有一段路,便在此地先安营扎寨凑合一夜明日再去

却是话还没有说完,那小道士一口汤喷了出去。

允卿门?你们要去允卿门?师悯慈的脸色登时变了,他放下汤碗皱眉道:不瞒诸位仙长,我便是从广陵城里出来的,小道在外云游,同时也兼做些药材生意。我此次来广陵,本就是为了来允卿门找门内女仙们采买些药材。可如今的允卿门便如铁桶一般,根本进不去啊

什么?曲遥皱眉道:允卿门为何进不去?

广陵城内允卿仙门已经被国都的玄甲紫龙骑包围了整整半月有余了,如今气氛剑拔弩张,仙长难道不知道?师悯慈皱眉问。

啥?围了半个月?曲遥听后登时愣了:为什么要包围允卿门?

那师悯慈垂首叹了一口气:若论此事,说来话长,我也是进了广陵城内才弄清的。如今带兵围攻允卿门的,是大舜玄甲紫龙骑大统领,白驱夜。

这白驱夜包围允卿门,为的是要那允卿门交出百花公子季天端,因着这季天端有通敌叛国之嫌,故而白驱夜责令允卿门交出此人。允卿门内仙女姐姐们不肯交,双方此刻僵持不下,白驱夜马上要挥师攻打允卿门了

啥?这话信息量太大,曲遥差点一口鱼汤喷出来:允卿门里还有个百花公子?允卿门内不该都是女子么?寻常男人想进门根本不可能,怎么还出了个公子!?

师悯慈叹息一声:正是了,只是这位公子的母亲不是别人,是这允卿门内前门主季疏月。他亲妈是前门主,所以门里的仙女姐姐们无论年龄大小,都只能叫他一声公子。即便他是门主的亲儿子,按规矩也不是允卿门弟子

曲遥:

师悯慈轻叹一声: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允卿门的那本经可是说来话长。你可别以为这百花公子自幼生在锦绣堆里美人群中就万分幸福,他小时候的日子可是不好过

当年,季疏月作为仙门之中仙法佼佼,容貌倾世的女子,浑身是一派流风回雪姑射仙子的做派,允卿门内弟子仙器大多为乐器,季疏月那一柄名为九霄凰鸣的琵琶弹的神鬼涕泣。她享尽了世间男子的爱慕,却也奉允卿门规为第一要义,守身如玉,从不接受任何人的示好。

这些爱慕者里,最为位高权重的,便是大舜的皇帝。

也就是景倚渊的老爹,景骋原。

这人年轻时,不但是个臭色批,还是个狗'淫'棍。他这个名字就透露了一切:驰骋在猎艳的原野上。

这狗皇帝以仙法学术探讨为由,将季疏月骗进皇宫。季疏月没想到一国之君行事可以如此下作不要脸,故而没有提防。再回允卿门时,已然怀上了季天端。

季疏月未经人事没有经验,当即准备服药打掉孩子。可当时她已然怀了季天端四个多月,此刻服药与自杀无异。允卿门内上下姐妹一齐跪在门主脚边,求门主就算为了门内弟子也不要自戕自轻

允卿门本就全是女子,情况极为特殊,也容易惹闲话。如今门主亲自带头违反门规,闹出这样大的丑事,登时成了仙宗内的一桩笑话。

季疏月本准备直接自尽,奈何允卿门上上下下四百多个弟子都含泪殷殷看着她,允卿门上下都是柔弱姑娘初代门主就是怕世间女孩受苦才创立了允卿门。而允卿门不居于深山,反立于闹市,就是为了方便保护被欺负的普通女儿家。失去了门主的保护,这些姑娘何去何从?

季疏月不能死。

允卿门内众弟子眼见着门主不吃不喝衰弱下去,就开始纷纷劝慰门主。

说什么给我们生一个如花似玉的师妹也好啊

这日后小丫头也能像她母亲一样美丽强大多好啊

小师妹生下之后,我天天给小师妹梳头发穿衣服云云

季疏月听着这些话,渐渐接受了设定,开始幻想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似乎也不错

于是允卿全门弟子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开始疯狂做鞋制衣,绣制裙裳,打造首饰,炮制娃娃未来师妹的绣花肚兜都做了好几筐,鸳鸯蝴蝶飞鸟燕子世面上的花样甭管有的没的各绣一件拨浪鼓胭脂团螺子黛平安锁之类,门内仓库都要搁不下了。

季疏月看着这些未来女儿的衣物首饰,难得露了点笑脸。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十月之后,产房内第一声啼哭传来,众人欣喜若狂,只见新来的师妹两腿中间不长不短,多了一块

师妹就这样,生生变成了师弟。

全门上下做的那一屋子的东西,全都凉了。

季疏月当即拿出菜刀,准备趁孩子还小割以永治。还没下手时,却又被允卿门内众弟子齐齐跪着拦下了

季疏月本就违背门内不得私通的门规,等这孩子生下来之后,又违背了第二个门规。

允卿门内,不得有男子。

季疏月本就郁郁,如今最后一丝希望也被破灭,昔日高高在上的仙女不复存在,原本追求过她而未得的那些男人开始疯狂贬损污蔑她。和季疏月相关的一切,似乎都变得卑贱而媚俗。

季疏月的一生,便成了一个连环的笑话。

季天端刚出生时甚至没有名字,因着他生在春天,门内弟子便给他起了个好养活的小名:小春儿古书说:春何者?岁之始也,故为天端。故而季天端是到八岁时,才有了这样一个大名。

母亲恨极了他的存在,只恨不能直接杀了他。季天端出生之时,根本没有祝福和欢笑。毕竟全门都在安慰伤心已极的门主,根本没有时间管管这啼哭的孩子。

季疏月想死又不能死,想割又被人拦着不让割,只能将这孩子丢在广陵城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