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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令(肆拾五)

贾海平厉声道:“松手!”

“海平兄,你……”

“松手!”

魏舒撒了手。

贾海平看向了莫娴,道:“烦请公主移步。”

“失陪了。”

两人一狗移离了暖阁,魏舒看向了厉北月,道:“安华君,贾兄脾气冲动,难免冲撞了殿下,你去劝劝吧。”

“好。”

厉北月移到殿外,里面传出冷冽的声音。

贾海平寒声道:“我希望公主遣散府上所有的男宠。”

“你凭什么命令我。”

贾海平的语气软了下来,他道:“殿下,霁泽已经死了,他回不来了,你放过他,放过你自己,也放过那些书生,他们是无辜的。”

“你什么意思?”

“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觉得呢?”

“今日的事难道还不够可怕吗?你将他们招进府来,他们心怀怨恨,你会有危险的。你听我,好不好?”

莫娴笑着道:“贾大人相貌堂堂,他们的姿色都不及贾大人万分之一,不如我放过他们,你来陪我。”

“……恬不知耻!”

莫娴嘿嘿地笑了起来,道:“海平哥哥,我跟你开玩笑的。男宠我明日一早就打发他们出府……别生气了……况且,今日的事也不一定是那些男宠干的,说不定是你们中间的谁得罪人了?”

“明日,我亲自来接他们出府,你要是实在不舍,可以留一两个心仪的,不过不能多,最多两个。”

莫娴被他彻底逗乐了,低声笑了起来。

“殿下,你要记得你是尊贵无比的公主殿下,你才十八岁,你还有很长很长的人生,绝不可自轻自贱,你要好好爱自己。”

莫娴心情愉悦,她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道:“我还有很长很长的人生。”

“嗯。”

“谢谢你,海平哥哥,我突然想明白了许多事。男宠我都不要了,你明日将他们全接走吧。”

“好。”

两人和解,厉北月抬脚又回了暖阁。

魏舒急声道:“没事吧?”

厉北月摇摇头。

王炅突然道:“前些日子,有书生不愿入公主府,投了井。”

燕昭抬眸看向了王炅,寒声道:“王大人何意?”

王炅抬手摸摸鼻子,道:“我就是突然想起,是我失言了。”

一圈人没人再吱声。

燕昭突然站起了,随后又坐下了。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是莫娴与贾海平并肩走了过来,莫娴身旁还跟着大黄狗。

魏舒道:“怎么了?”

燕昭摇摇头。

厉北月却知道燕昭为什么会站起,因为莫娴的身形跟刘恬太过相似。只是,两人的走姿却完全不一样,刘恬和他们相处时,一直蒙着眼,走的很慢很稳,而莫娴走起路来,十分端庄。

莫娴与贾海平同时落座了,大黄狗趴在了莫娴的身旁。

厉北月笑着道:“不知公主有没有听过‘人/皮/面具’?”

莫娴倚在椅子里,抱着暖炉,慵懒的应她一声,“嗯?”

魏舒道:“我听说书讲过,这‘人/皮/面具’带上,可以假乱真,就是亲爹娘也认不出来。”

厉北月笑着道:“那日,在琊山上我和少将军见此狗对主人十分忠心,可今日,它却对公主形影不离,我都有点怀疑公主被人换了。”

莫娴笑着没应声。

燕昭拧起了眉头,他道:“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识破吗?”

“面具再精巧,也是面具,它要盖在人脸上,肯定会留下痕迹,细细查看,定是可以找到痕迹。”厉北月看向了莫娴,道:“我心中实在好奇,公主可否容我查验一番?”

莫娴逗趣道:“我若是不让安华君查看,安华君今夜指定要偷偷潜进公主府,将我打晕了查看。”

众人抿唇浅笑。

莫娴道:“罢了,罢了,闲坐无聊,就当解闷子了。”

“得罪了。”厉北月上前将手搭在了莫娴的脸上。

莫娴闭上了眼,仰起了脸。

厉北月一点点摩挲过她的脸,却始终什么都没有发现。

厉北月收了手,道:“是我想多了。”她再次落座。

莫娴笑着道:“将军心细,若不是将军多想,今日这一桌人可都英年早逝了。”

魏舒抖抖肩膀,道:“殿下说的怪瘆人的。”

江海快步走来,道:“下毒的人已经找到了,是府上的丫鬟,她掉进冰窟窿溺死了,目前判定是自杀,仵作已经在验尸了。”

莫娴道:“可查到她为何要下毒?”

江海将一份打湿的书信递给了莫娴,道:“属下在她怀里找到了这个。”

莫娴伸出了手,又嫌脏。

江海上前,将信举在了莫娴的面前,道:“信里提到了王炅王大人,她想杀的人是王大人。”

一桌人满脸惊讶,将目光投在王炅的脸上。

王炅看着莫娴手里的信,抿出不语。

莫娴摆摆手,道:“将信和那丫鬟一并处理了,今日的事不许往外泄露半分。”

“是。”

莫娴看向了众人,笑着道:“那丫鬟信上字字句句,都在说王大人的薄情,不过一段风流韵事,无需在意。”

王炅微微蹙眉,站起了身,道:“我去看看。”

贾海平也站起了身,道:“我也去看看。”

莫娴道:“一并去瞧瞧吧。”

魏舒急忙摆手,道:“不了,不了,死人有什么可看的。天色也不早了,我先回府了。”

其他人也都道了别。

厉北月迈步与莫娴并肩前行,大黄狗跟在了身旁。

溺死的丫鬟躺在冰面上,鞋子不见了一只,厉北月一眼认出,这是莫娴中途离席时,随侍在莫娴身旁的丫鬟。

厉北月问道:“王大人可识得此女?”

王炅点点头。

贾海平道:“你负了她?”

王炅再次点点头。他看向了莫娴,拱手恭敬道,“下官愧对她,可否允下官亲自安葬。”

“自然。”

贾海平盯着地上的丫鬟看,他慢慢走上前,蹲下了身子,仔细看着。

莫娴道:“怎么了?”

“不知为何看着她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贾海平慢慢站起了身,道:“可能是来公主府的时候多瞧了她几眼吧。”

厉北月蹲下了身子,脱了丫鬟左边的鞋袜。

她记得莫娴的左脚踝处有一颗痣。

果真是自己想多了。

莫娴道:“安华君也认得她?”

“不认得。”厉北月站起了身,道:“我只是想确定她是不是自溺身亡。”

莫娴道:“安华君就是心细。”

厉北月道:“时辰不早了,拜别殿下。”

贾海平也道:“拜别殿下。”

厉北月与贾海平一同出了公主府,在府门前道别。

*

入了冬月后,反贼似乎是冬眠了般,再没了任何动作,整个上京乃至各个州县都安顺极了,这样的平静让厉北月很不安。

她整日泡在军营里,督促练兵。

*

冬去春来,转眼就到了三月。

惊蛰,农家春耕大忙。帝王祭拜过天地,象征性地举起锄头,在皇田里刨挖两下后,就带领群臣一同入席了。

歌舞升平,美酒佳酿,众乐乐。

厉北月坐在与莫娴邻位,两人偶尔说一两句有的没的。

天气虽回暖,却依旧微寒,厉北月用筷子捡了碟子里的驴肉,吃了好几口。

莫娴笑着道:“皇兄今日也偏爱这驴肉。”

肃其羽留在宫里“照看”柳昭仪的眼线被拔除了,柳昭仪有孕已两月有余,因为此事,德妃被怀疑,如今越发不得宠,牵连莫怀贤也不得莫子晟的喜爱。

莫子晟很看重柳昭仪肚里的胎儿,今儿春日宴也没带她,大抵是怕她吃醋,其他的嫔妃也没带。

厉北月瞧着眼前衣衫单薄的歌姬们,这些歌姬个个姿色佼佼,都是精挑细选的人儿。驴肉今日上桌又摆在了最趁手的地方,看来有人今日动了心思了。

厉北月的余光扫过,却见莫子晟突然起身了,他似是不大舒服,老内宦司司福与厂公周诚也一左一右跟上了他。

若只是离席,有司福伺候就好,为何还叫了周诚?

厉北月的目光投在了眼前的驴肉上。

难道是……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厉北月匆匆起身,伸手捂住了肚子,对身旁的莫娴道:“我小腹绞痛,先退席了,公主慢用。”

莫娴关切道:“要请太医吗?”

“大抵是月事,躺会儿就好。”

厉北月离开众人视线后,径直离了行宫,坐软轿回了府。软轿刚到府前,盯着周诚爱妾沈云溪的眼线就传来了消息。

“沈云溪被陛下召幸了。”

厉北月心中暗自庆幸自己跑的快。

周诚与沈云溪情深,春日宴要在云山脚下的钊宫里住三日,周诚定是舍不下她才带了她。只怕沈云溪出事也是遭人算计了。

“大臣们的家眷与帝王行宫相距甚远,为何沈云溪会得了召幸?”

“有内监突然带了口信来,说是厂公在锦鲤池前等她。沈姑娘去了没多久,隔着池塘就看见了元丰帝,司总管的干儿子聂奇亲自过来带走了沈姑娘。”

“去查查捎口信的内监。”

“是。”

厉北月进了府,刚喝一口热茶,盯着周诚爱妾沈云溪的眼线又传来了消息。

“沈云溪自戕了。”

厉北月将茶杯放下,道:“仔细说。”

“沈姑娘的贴身丫鬟小离瞧见寝宫的门关上后,就急忙去寻周厂公了,厂公回来后,被司总管拦在了门前,两人争执时,厂公将司总管打倒了。周厂公要破门,门却被陛下打开了,陛下身上沾了血,司总管喊人护驾,周厂公进了寝宫……后来,周厂公出来了,跪在陛下谢罪,说是他识人不明,内监们用被子卷着沈姑娘去埋了。”

厉北月的手慢慢蜷紧,她道:“周诚还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