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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师兄长途奔波,要带上这样一件灵植,可要比寻常礼物多费上几倍的心思。

缘杏自幼体弱多病,比一般人更为珍惜生命,也喜欢这种生机,的确于她而言,无论什么珍贵的礼物,都比不上小小的活物。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缘杏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一棵小榕树,长得特别像万年树。

当然,万年树是何等神树?千年才开一次花,更从未听说过开枝分苗,这绝对不可能,可即便如此,也足以令缘杏欣喜。

公子羽问:“师妹可是喜欢?”

缘杏欢喜地连连点头:“嗯!很喜欢,谢谢师兄!”

她的眼神与公子羽一触,又觉得惊慌,羞臊地躲开目光。

公子羽见师妹收下礼物,嘴角浅弯,不经意露出的一丝笑意,仿佛连自己都没有觉察到。

然后,他将视线投向室中最后一人,也就是始终安静地站着、沉默不言的水师弟。

面对水师弟,公子羽有些歉意:“小师弟,对不起。我初回仙宫,事先不知道你已经拜入师门,未提前备下你的礼物。”

水师弟摇了摇头。

这个师弟倒是意外地乖巧老实,他善解人意地道:“不怪师兄,我与大师兄本就是初见,我不会介意的。”

说着,水师弟甜甜一笑,看上去很好说话。

见师弟这般反应,公子羽欣慰地安了心,说:“谢谢师弟体恤,改日,我再给师弟补上。”

水师弟笑言:“师兄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我在仙宫中,已经没什么可缺的了。”

说完,他似是下意识地往缘杏身边缩了缩,看起来与缘杏分外亲近。

公子羽一顿,也望向缘杏,对她含笑致意。

*

这一回拜见师父,算是皆大欢喜。

等与师父告辞,公子羽便回到了玉树楼顶层,他自己居住的地方。

公子羽长途奔波,其实多少有些疲惫。

他借要整理行李为由,婉拒了说久别要和他比试,独自回来,没有再与和水两人闲聊。

等屋中只剩下他一个人,公子羽放下琴匣,去取琢音琴,想让它透透气。

但他刚打开琴匣盖子,指尖便碰到一物,不由停顿。公子羽转而伸手,将那件东西拿了起来。

那是个络子。

这络子其实打得不算精细、制作者手艺不够精湛,两年多过去,表面也已经有些陈旧,看却看得出,持有的人保存得颇为小心。

这正是两年多前,公子羽离开北天宫时,杏师妹特意为他做的临别之礼。

公子羽头一次收到师弟师妹赠的礼物,更何况,杏师妹于他而言如同妹妹,他对此很是珍爱。

起初,公子羽始终不离身地将络子挂在腰间。

但杏师妹的手工不算出众,挂了没几个月,公子羽就发觉,这个络子结构有些松散,若是一直挂在外面随意走动,只怕保存不了多久就会散架。

于是,他便将络子摘了下来,转而放进琴匣里,也算随身携带,但能保护得更加严实。

公子羽将络子拿在指尖,动作轻得像触碰什么易碎之物,怕捏得一重,就散了。

琴匣打开后,露了面的宝琴轻快地道:“这络子,我今日也帮你好好保存了整整一天,现在完璧归赵了!放心吧,我一直仔细盯着,结实着呢。”

“嗯。”

公子羽眉眼浅浅一弯,笑了起来。

他生得好看,轻笑时,眉眼微翘,谦然尔雅,仿若轻雪映明光。

琢音说:“其实这个络子并不贵重,放的时间又久了,即使有破损,你同你师妹解释一下,她应该也能理解的。”

公子羽道:“贵重之处,并不在络子本身。”

琢音纳闷道:“说起来,你待杏杏,可真是有够特别的。只不过是一个络子,也这样千般小心,往日在中央天庭,那么多人赠你金箔玉锦,你也只是收到库里,从不见多么上心。”

公子羽说:“他们赠我,是因为我是天庭太子。唯有师妹赠我,只因我是我,是她的师兄。”

公子羽说这些话时,眼神甚是柔和。

他拿出一个锦盒,打开,尤嫌不够柔软,又取了柔布垫进去,这才将络子收藏在锦盒中。

琢音在一旁又道:“出门在外那么累,你还特意绕道去了一趟万年树,帮她带了小树苗回来。”

公子羽说:“师妹病弱,当初万年树花是她最后一味药,想来万年树的灵气,对她的身体有滋养之效……我本来,也只是想帮她带几片叶子而已。”

琢音担忧:“万年树以前可是从来没有生过崽的,那么贵重的树苗,不知道杏杏能不能养得好啊。”

“杏师妹细腻温柔,一定会用心的。”

公子羽温和说。

“更何况,那棵小树,似是上次万年树开花种的因,本身就是与师妹有缘。”

“啊,说到这个!”琢音道,“当初是你为了杏杏,弹琴让万年树开花的,那棵小树如今与你们都有缘,怎么感觉,像是你们两个生的孩子一样。”

公子羽一愣。

他完全没有想到还有这种比喻。

继而,公子羽耳侧一热,红了脸。

第二十九章

他略显尴尬地嗔怒道:“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杏师妹如今年纪大了, 不能说这种话。”

“我们只是私下里聊聊嘛,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琢音调皮地抖了抖自己的琴弦,拨出一串叮咚声。

它看着公子羽的反应,道:“你难不成是在害羞?”

公子羽掩饰地轻咳了一声, 微微恼怒, 但难以否认:“这是理所当然的。你像这样说, 任谁都会觉得――”

任谁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公子羽说:“我将杏师妹当作妹妹, 小树因我们而生不假,但你的说法,若是让其他人听到,对杏师妹不好……杏师妹她,多半也会为难的。”

琢音只是把琴, 小孩子心性, 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哪里不对, 听到公子羽的劝告,反而胡乱地抖起琴弦来,噼里啪啦乱弹了一通, 像是闹脾气。

公子羽奈它无法。

琢音看着公子羽,欢快道:“不过, 你回了北天宫, 倒是似乎轻松自在好多,比之前, 看起来像个人多了!”

公子羽动作一顿, 略显错愕。

琢音说:“之前在中央天庭,你不是每日都好疲倦的嘛, 看你都不怎么爱说话了,像个大木雕。”

听琢音提及这两年作为太子弦羽在外游历之事, 公子羽轻抚琴匣,一时未言,然后闭眼片刻,长长叹了口气。

他说:“我是天庭太子,命赋重任,本就该比旁人付出更多,父君待我严厉,也是情理之中。”

琢音忧心道:“不要逞强了!那么多繁重的课业,那么沉重的压力,什么都要会,我一把琴看着都烦!正想北天君说的,你也才不过十几岁……就算是你,也是会累的啊!”

公子羽沉默不言。

他一手握着装有缘杏络子的锦盒,另一手轻触着琴匣表面。

“至少现在,我是在北天宫,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弟子,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太特别的。”

他缓缓说。

“这里有师父,有琴有书,有两个师弟,还有杏师妹,最好不过。而且,大家都将我当作普通人相处,不会有压力。”

琢音赞同道:“我也觉得北天宫舒服。”

但接着,琢音又问道:“可是天帝留给你的谜题怎么办?你拿到好几个月了,都还没有解开吧。”

听到琢音提起此事,弦羽也深深蹙起眉头,可见在意。

他作为太子,天帝没有少布置功课给他,弦羽一向完成得尽善尽美,像这样被一个疑谜困住好几个月的情况,还从未有过。

天帝给他的,是一把鲁班锁,由仙中神工巧匠打造,没有钉子和绳子,只由木头机关固定,却坚不可摧。

父君说在里面给他留了一课,只要他能打开,就定能明白,锁里那一课内容的意思。

弦羽心思灵巧,若只是普通的鲁班锁,轻易就能打开,唯有这一个,费尽了心机,也看不出机关端倪。

尽管天帝从未催他,可弦羽自己肩负重任,这么长时间没能完成父君布置的任务,自己心里也觉得内疚,只觉得辜负了父君的期望。

愈想,愈是心烦。

公子羽闭目凝神,决心道:“我会继续解。既然是父君留的谜题,那我总得解出来,看看里面是什么。”

*

这个时候,缘杏正趴在桌子前,欢喜地望着那一盆开花的小盆栽。

缘杏满心喜悦,对这一盆小树爱不释手,简直喜欢得不知如何是好。

一来,这是师兄专门送给她的礼物,意义格外不凡。

二来,这一盆小盆栽当真可爱,小树干小叶子的,还开了一树小花,怎么看怎么喜人。

缘杏用手轻轻碰了碰小盆栽的叶子,说:“我以前没有机会养植物,但我保证,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明日,我就到书库去,查查怎么养育灵植……所以,以后请多多关照。”

小盆栽一动不动,只是叶子被缘杏碰得晃了晃。

缘杏觉得这样看起来就像是小盆栽在打招呼,愈发高兴,简直想要摇尾巴。

她又对小盆栽道:“羽师兄说,你将来或许能开灵智,既然如此,那好像应该早早给你起个名字,你觉得好不好啊?”

小盆栽毕竟还没有灵智,暂时还是一动不动。

“你想要什么样的名字呢?”

缘杏则认真思索起来。

“小木?小花?小绿?茵茵?”

但较真考虑起来,缘杏就发觉问题其实还不少:“说起来,你算是男树还是女树啊?虽说现在可能还不要紧,可将来万一能到化形的地步,应该还是会有性别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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